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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賈伯斯妹妹的悼詞全文
作者: 德蔓 日期: 2011.11.11  天氣:  心情:
此文為賈伯斯的妹妹、小說家夢娜·辛普森在10月16日位於斯坦福大學紀念教堂舉辦的喬布斯道別儀式上發表的悼詞。

文/ Mona Simpson
我是家中的獨生女,跟單身母親長大。父親是敘利亞移民,小時候我們家很窮,由於這兩個原因,我把他想像成奧瑪·沙裡夫的樣子[1] 。當時我希望他早日發達,然後大發善心,拯救我們那家徒四壁的生活。終於遇到了父親之後,我盡量說服自己相信他是一個密謀為阿拉伯人民建立新世界的理想主義革命分子,所以才要改頭換面。
雖然身為女性主義者,但我一輩子都在等待一個值得我愛,也愛我的男人。幾十年來,我一直覺得父親就是那個男人。25 歲那年,我遇到了他,我的哥哥。
那時我住在紐約,正在寫第一本小說。我在一家小雜誌社上班,辦公室比衣櫃大不了多少,連我一共坐了四個人,都是充滿抱負的文學青年。一天,我接到一位律師打來的電話,說他一個富有而顯赫的客戶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當時的我還是一個加州來的中產女生,整天纏著老闆給我買醫保。年輕的編輯們沸騰了。那是1985 年,我們編的是一本前衛文學雜誌,而我卻彷彿進入了狄更斯小說中的情節。(說真的,我們最愛的還是那些小說。)律師沒有透露我哥哥的名字,於是同事們打起賭來。得票最多的是約翰·屈伏塔(John Travolta)。內心深處我暗暗希望他是一個能在文學上繼承亨利·詹姆斯的傳統的人:一個才華比我高、舉重若輕的作家。
我第一次見到史蒂夫時,他跟我差不多大,穿著牛仔褲,阿拉伯或猶太長相,比奧瑪·沙裡夫更帥。
我們一起散步,走了很久——他和我一樣喜歡散步。我不太記得那天說了什麼,只記得他讓人感覺是那種我會願意與之做朋友的人。他花了些時間向我解釋自己是做電腦的。
當時我不太了解電腦。我還在用Olivetti 牌的手動打字機。
我跟史蒂夫說打算買一台Cromemco 型號的電腦。
史蒂夫說妳等到現在是對的。他說他正在做的電腦會漂亮到爆。
我想跟各位分享自己從史蒂夫那裡學到的一些東西。我認識他27 年,其中可以分為三個時期。不是按年來分,是按生存狀態:人生完整的時期、與病魔戰鬥的時期、垂死時期。
史蒂夫只做他熱愛的事。他工作極其努力,天天如此。
這話說來無比簡單,但也無比真實。
他是三心二意的對立面。
他不會為努力工作而感到尷尬,哪怕結果是失敗。如果像史蒂夫這麼聰明的人都不會恥於承認自己的努力曾經失敗,或許我也不必感到羞恥。
他被踢出蘋果後非常痛苦。我聽他提到過一場晚宴,嘉賓包括五百名矽谷領袖,以及當時的總統。沒有人邀請他。
他很受傷,但仍然去NeXT 上班。天天如此。
史蒂夫最大的價值不在於新,而在於美。
有一點很特別:以一個創新者而言,史蒂夫並不喜新厭舊。如果他喜歡某件衣服,就會訂上十件、一百件。在他帕洛奧托家中的黑色圓領羊毛衫的數量大概足夠分給這間教堂裡每人一件。
他不喜歡一時的潮流或是奇技淫巧。他喜歡同齡人。
他的美學理念讓我想到一句話:「初看美麗,隨後變醜的,是時尚;初看或許醜陋,但隨後顯示出美的,是藝術。」
史蒂夫總是希望創造出那種「隨後顯示出美」的東西。
他不介意被誤解。
他沒有得到晚宴邀請,便開著黑色跑車去NeXT 工作,他一直開同一款跑車,那輛已經是第三還是第四代了。在NeXT 的辦公室裡,他和團隊靜靜地創造著。多年以後,添姆·伯納斯-李在他們發明的電腦上寫下了萬維網的代碼。
史蒂夫談論愛情時像個小女生。愛是他的最高美德,他的眾神之神。他會關注同事的感情生活,為他們操心。
每當他看到他認為會受女性歡迎的男性時,就會直接了當地問:「兄弟,有女朋友嗎?要不要跟我妹妹一起吃飯?」
記得他遇到勞倫那天打電話給我。「我遇到一個美女,無比聰明,養了隻狗,我要娶她。」
里德出生時,他開始滔滔不絕,從未停止。他是個實打實的父親,對每個孩子都如此。他操心麗薩的男友,艾琳的出遊計劃和裙子的長度,以及伊芙跟她喜愛的馬匹玩耍時的安全問題。
我們這些參加過里德畢業派對的人一輩子也忘不了里德和史蒂夫父子兩人慢舞的場面。
他對勞倫的愛矢志不渝,這份愛成了維繫他的動力。他相信愛無時、無處不在。這是最重要的一點。了解了這點,你就會知道史蒂夫不刻薄、不犬儒、不悲觀,從不。我一直試圖學習這點,直到現在。
史蒂夫年輕時就已名利雙收,他認為這一點令他與眾人孤立。自我認識他以來,他做的大多數決定都是為了溶解身邊的這堵牆。一個來自洛斯奧託的中產男生,愛上了一個來自新澤西的中產女生,兩人知道,必須把麗薩、里德、艾琳和伊芙培養成腳踏實地的普通人。他們家沒有讓人產生距離感的藝術品或裝飾物。事實上,我最初認識史蒂夫和勞倫那幾年,他們一直在草地上吃晚餐,有時整餐只吃一種蔬菜。分量很大,但除了蔬菜不吃別的。西蘭花。季節性蔬菜。做法簡單。還有剛剛摘下的新鮮香料。
雖然他年紀輕輕就已是百萬富翁,但史蒂夫總是去機場接我,穿著牛仔褲站在那裡。
如果上班時有家人打電話去,他的秘書琳奈塔會幫他接聽,「你爸爸在開會。要我叫他嗎?」
萬聖節時,里德會要求打扮成巫師,這時史蒂夫、勞倫、艾琳和伊芙都會裝成巫術世界裡的角色。
有一次他們要重新裝修廚房,最後花了幾年才完工。其間他們在車庫中用一塊加熱的鐵盤做飯。同期動工的皮克斯大樓只花了一半時間。而且他們家只改了廚房而已。衛生間完全沒有動過。但它一開始就是一棟非常棒的房子,史蒂夫花了很多心思。
並不是說他不享受成功;他非常享受,但程度上要減少幾個零。他跟我說過自己最愛跑到帕洛奧託的單車店裡得意地想:這裡最好的單車我也買得起。
然後他買了。
史蒂夫很謙和。史蒂夫喜歡不斷學習。
有一次他說,如果成長經歷不同的話,他或許會去當數學家。他說到大學時非常尊敬,很愛在斯坦福校園中漫步。生命中最後幾年,他開始思考蘋果的新總部大樓的牆上應該掛什麼東西才能激發員工靈感,於是開始研讀一本關於馬克·羅斯科(Mark Rothko)的繪畫的專著。在那以前,他不知道羅斯科是誰。
史蒂夫的性格中有趣緻的一面。還有哪個CEO 會熟知英國和中國茶玫瑰的歷史,還能說出自己最喜歡的大衛·奧斯丁玫瑰的品種?
他充滿了驚喜。雖然兩人已經做了二十年日夜相對的夫妻,我敢打賭勞倫經常會收到他的各種充滿心思的小禮物——喜愛的歌曲、剪下放在抽屜裡的詩歌等等。我幾乎隔天就會跟他傾談幾句,但打開《紐約時報》看到關於蘋果某項專利的報導時,還是會對著一條完美樓梯的素描驚嘆。
史蒂夫跟他的四個孩子、妻子以及我們所有人一起度過了許多快樂的時光。
他珍視幸福。
後來,史蒂夫病了,他的生活壓縮到一個很小的圈子當中。他一度喜歡在巴黎漫步,在京都尋找小巧精緻的手工蕎麥麵館。他擅長高山滑雪,越野滑雪則較為笨拙。這些都已是過去時。
直到有一天,即便是普通的樂趣——例如一隻美味的桃子,也很難引起他的興致。
但令我吃驚的是,即便上帝奪走了他的那麼多,剩下的仍然如此豐盛。這是我從他的疾病中學到的。
我記得哥哥借助椅子開始重新學習走路的過程。肝臟移植手術之後,他的腿瘦得像是無法支撐上半身。每天他都會用雙手撐著椅背嘗試站立,推著椅子沿著孟菲斯醫院的走廊一直走到護士站,然後在椅子上坐下稍作休息,轉身,再往回走。他會數自己的步數,每天都數,每天多走幾步。
勞倫跪在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
「你可以的,史蒂夫,」她說。他的眼睛張大了一點,雙唇緊閉。
他在嘗試。他從來不會放棄嘗試,從來不會。愛,永遠是他的各種努力的核心。他是一個極度情感化的人。
在那段可怕的日子裡,我意識​​到史蒂夫並不是為他自己在忍受這些痛苦。他為自己設定了目標:兒子里德高中畢業,女兒艾琳的京都之旅,他一直在建一艘船,打算帶著家人出海環遊世界,他希望自己和勞倫退休之後能在這船上生活。
即時是在病中,他對品味的堅持、對事物的區別對待和判斷也絲毫不改。他從67 個護士中選出了三個氣質近似的,並完全信任這三人,她們一直陪伴他到臨終:翠西(Tracy)、亞圖蘿(Arturo)、愛蘭(Elham)。
有一次,史蒂夫染上了嚴重的肺炎,醫生囑咐他絕對不能進食——連冰也不行。我們待在一間標準的重症監護室裡。史蒂夫一般不喜歡插隊或是靠自己的名字來爭取些什麼,不過這次,他說他希望能夠得到特別對待。
我說:史蒂夫,這就是特別對待了。
他靠過來說:「我想要再特別一點。」
他喉嚨裡插了管子不能說話時,會問我們要筆記本。他在本子上畫出了一種在病床上支撐iPad 的裝置,還設計了新的流體監視器和X 光設備。他把那間不夠特別的重症監護室重新畫了一遍。每次他妻子走進病房時,我都能看見他的臉上重現笑容。
相信我,對於那些真正非常重要的事,他會寫在本子上,會經常翻查。必須這樣。
他的意思是說,我們應該違背醫生的囑咐,給他一塊冰吃。
我們都不知道會在重症監護室待多久。即便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年,只要情況稍有好轉,史蒂夫就要構思新計劃,並要求他在蘋果的朋友們保證將它們完成。荷蘭的幾間造船廠造出了非常漂亮的不銹鋼船體,就等著鋪上木皮。三個女兒待字閨中,其中兩個小女兒尚未長大成人。他已經見證了我的婚姻,現在想的是帶領女兒們走向婚姻殿堂。
世間有許多故事,而我們最終都會在故事的一半死去。
死亡對於一個與癌症共同生活了許多年的人來說並不意外,但史蒂夫的死讓我們感到意外。
哥哥的死讓我懂得性格的重要性:他是什麼樣的人,就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死去。
週二早晨,他打電話叫我快去帕洛奧托,聲調親切而充滿關愛,但也像是一個已經把行李搬上車的人,一個即將開始旅行的人,雖然,他非常、真的非常捨不得離開我們。
他開始道別,我叫他不要再說。「等著,我現在過去。我在出租車上往機場走。等我。」
「我現在要跟妳說,因為我擔心妳來不及了,親愛的。」
我到的時候,他跟勞倫在一起說笑,像一對從出生以來就共同度過的伴侶。他看著孩子們的眼睛,彷彿無法將目光移開。
下午二時許,妻子將他喚醒,和蘋果的朋友們聊天。
又過了一會,我們都清楚他不會再醒了。
他的呼吸變了,更加粗重,更加緩慢,一下,又一下。我能感覺到他又在數步數,每次多幾步。
我明白了:即便是這樣的時刻,他仍然在練習,在「工作」。並不是死神帶走了史蒂夫,而是他達成了死亡。
彌留之際,他向我道別,他說他很遺憾,遺憾沒能向計劃好的那樣和我一起變老。他說他要去更好的地方了。
費舍醫生說他有一半機率度過今晚。
他度過了。守在床邊的勞倫有時會因為他的呼吸暫停了較長時間而被嚇到。我們互相看著,然後他又會長吸一口氣,繼續下去。
必須繼續。即便那時,他的面容仍然堅決而英俊。那是一張絕對論者和浪漫派的面孔。他的呼吸表明他在進行一場艱苦的旅程,充滿了陡峭的小徑,和高度。
他似乎在往上爬。
但除了那樣的意志、那樣的工作倫理、那樣的力量之外,史蒂夫還有令人驚訝的可愛一面,對理想的藝術家式的信念,以及那些「隨後顯示出美」的東西。
數小時後,史蒂夫說出了最後幾個單詞。全是單音節詞,重複了三遍。
啟程之前,他望了一眼妹妹帕緹(Patty),對著孩子們看了很長時間,然後凝視著他終生的伴侶勞倫,最後,朝她們身後望去。
史蒂夫最後的話是:
OH WOW. OH WOW. OH W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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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1-11-11 18:43
她, 62歲,新北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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